天煞孤星
张家口市宣化第一中学 高二(20)班 吕佳丽(女)
小沐坐在高高的天台边上摆动着小腿,小腿白白嫩嫩的,晃来晃去。天气很好,蓝天白云,阳光从大块大块的棉花一样的云朵中间倾泻下来,小沐用手挡住了眼睛看着远处的楼,脚下的人都好小好小,像蚂蚁似的。又黑又直的长发招魂幡一样的披散下来,小沐低下头把一缕头发放在嘟起的嘴巴上,突然笑了起来。她的心情前所未有的好。
小沐双手向后抓住栏杆站起来,金灿灿的光芒从背后给小沐镶了一圈金边,她的影子投在地面上,黑漆漆的。
楼下的一个人低着头匆匆走过去,突然又折回来,看着地上小沐的影子把眉间皱出两条深深的沟。然后,他眼睛一下子整的铜铃似的大,回头一眨不眨的盯着小沐。小沐当然看不见楼下的他有多么诧异,也看不见他惊恐的表情,可是她听见了他喊得:
“千万别跳下来啊!”
这声音又响又清晰,甚至是有些颤抖,他怀有的那个叫做恐惧的情绪随着音波刺进了周围很多人的耳朵里,于是“哗啦——”一声围过来一大群人。
小沐觉得好笑,她没想跳下去,她只是在这里听听音乐吹吹风,趁着天气好跑出来晒晒太阳。真的,她的mp3还乖巧地躺在地上呢。
底下那个发现了她的男孩子大声喊起来:“不要跳啊!快退到栏杆后面去!像你这么漂亮的女孩子还没有嫁人怎么可以死!”其实他根本看不见小沐的脸,只能大概看见小沐的粉红色连衣裙和被风吹起来的长头发。就像小沐看不见他的脸,只能看见他日光下耀眼的白衬衫一样。小沐轻笑一声,不在意的抬起头,心里却有点小难过,那的她的从初中开始的对她像知己一样的白马王子,在昨天才告诉她,他一直苦苦追求的女孩子终于答应和他做朋友了,他脸上灿烂又帅气的笑像一把刀,刺进他心里。她把手里精心准备的告白信揉成一团,一边笑着说”那真是恭喜恭喜,希望有一天可以牵手哦,哈哈”,一边把信丢进了垃圾箱。知己只是挠挠头说:“我也希望啊”是啊,她掩饰的那么好,他都没有发现呢。小沐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长发,扫了下面的“白衬衫”一眼,没有说话,“白衬衫”还在说什么,可是,风声有点大,小沐听不清楚。
下面,一个金丝眼镜男推了“白衬衫”一下,说:“别乱讲,虽然98%的女生跳楼是因为失恋,但看起来一点反应都没有,恐怕这个不是”说这像变魔术似的掏了一个喇叭出来:“楼上的小姐,请允许我自我介绍一下……”一个大汉“啪”地拍了“眼睛”一巴掌:“介绍个屁!救人!”“眼镜”皱皱鼻子,不情愿地哼了一句什么,接着说:“小姐,如果你想跳,麻烦也先考虑一下家人、父母。”大汉这才晃着身子走开,嘴里还不干净的念叨着什么。“你想父母含辛茹苦的哺育你这么大,你这样轻率的结束自己的生命,如何对得起他们?所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,你已经不小了吧,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了吧……”
“眼镜”还在说个不停,小沐却不想再听下去,对于她这种从小父母离异的人来说,父母就是一道伤,不碰还好,一碰就牵心扯肺的疼,还有血汩汩的冒,停也停不住,从小一听见别的小孩子说什么爸爸带我出去玩了,妈妈给我买新衣了之类的话就控制不住的逃开,长大了还好一些,渐渐的催眠自己,告诉自己父母离异不是自己的错,他们还是爱我的,可是,可是,小沐突然觉得心底裂开了一个洞,冒着滚烫的血,咋着各种各种闪光的记忆碎片流遍全身。父母离异,自己跟着妈妈,妈妈总是忙,自己踩着凳子扎辫子,踮着脚尖泡面吃,开水洒在手上烫起水泡也只能一个人咬着牙忍过去,半夜想爸爸哭醒过,发高烧妈妈回不来自己迷糊的在床上睡了几天几夜,肚子饿得咕咕叫……
那么多回忆涌上来,小沐突然觉得自己是多余的,虽然她一直自我催眠,可是她怎么也忘不了爸爸甩手离开时的决绝,忘不了妈妈红肿的眼睛,忘不了周围人异样的眼光,忘不了爸爸的那句话:“她不可能是我女儿,我怎么会有这样的女儿!”这一切的一切就像一个巨大的漩涡,小沐沉下去,挣扎也是徒劳。
楼下的人们还在喊着什么,可是小沐只觉得耳朵嗡嗡的响,一句也听不清,她看着下面,觉得怎么自己离他们那么远?怎么灿烂的阳光也变得那么刺眼?难道、难道……小沐拼命地甩着头,黑亮的长发凌乱的矿物起来,想美杜莎的头发一样,可是烦人的记忆没有被甩走,而刚刚快乐的心情却不知道被甩到那里去了。脑海里由快乐空出来的地方,倏地一下被回忆填满,整个大脑都涨得生疼
从很小。和她在一起的人就会受伤:家里莫名的起火;妈妈工作时被机器绞住了头发,差点把头都绞进去;爸爸骑摩托车回家三番五次掉进洞里或是撞人;邻居家和自己最要好的姐姐从床上掉下来的时候摔断了腿,而如果不是为了给自己开门她也不会掉下来;小学时自己的好朋友和自己一起过马路出了车祸,自己却毫发无伤;初中时自己的朋友考试借东西被教导主任抓住,被一口咬定是作弊结果被开除,而借给他东西的人恰恰是自己;后来班里和她挺好的班长又被篮球砸到头,住了几个月的院,那次却是自己第一次去球场给他送衣服;而在王子告诉自己那件事的前几天,他刚刚把脚上的绷带取掉,他为了给自己借一本书而在出门时踢到了暖水瓶,烫伤了脚……
从小到大,这种事情就没有停止过。小沐的泪水一滴滴地掉下来,被风吹散在空气里,小沐想:我就是个罪人,我就是个天煞孤星,我就不该活着,每一个接近我的人都会出事。
她越来越相信那个道士的话。四岁时他突然出现,告诉她爸爸:“你的女儿浑身黑气缭绕,此乃大凶之相,想必百年不遇的天煞孤星便是指她了。”爸爸挥手就要打那道士,那道士却扬手道;“你若不信,便静待三日,三日内你必有血光之灾,七日内必有大劫。”说罢便扬长而去。
这也是对的。第二天爸爸便跌入了没有盖盖子的下水井里,四天后爸爸的摩托车撞了人,赔钱又治病,顿时倾家荡产。
是的,她就是天煞孤星,她知道,因为真的,每一个接近她的人,都会,“不得好死”。
小沐想,既然如此,我还不如,跳下去。
小沐低下头看着下面黑压压的人群,他们在窃窃私语什么?他们和曾经那些对我指指点点的人,多像啊。小沐笑了,泪水尚存的脸上挂着凄惨的笑,这一笑仿佛盛着千万世的怨念一般,又带几分无奈与释然。
松开手,小沐的身体坠下去了,飞舞的青丝和连衣裙,在阳光下闪着青春的光彩。小沐张开双臂,像是要拥抱什么一样,她的嘴角,又扯开了那种罂粟花一样妖娆又摄人的笑,整个连衣裙,散发出一种末日般的气息来,那种悲凉的,绝望的,气息。
人群惊恐的散开,谁也没有拖来任何的缓冲物品,只是看着小沐年轻的身体坠下来,坠下来……
从高高的21楼的天台开始,小沐的生命,绽成了一朵血红的美丽的花。
鲜红,惊恐,都定格成了一幅画面,天空中灿烂而刺目的光,仿佛一支利箭一样刺穿了天空,而划破天空的声音,那么像恶魔的狞笑。
“博士,一号实验体已经坠楼自杀,记忆转移试验成功。”
“不要焦躁,继续观察其他实验体!”
“是!”
指导教师:刘俐